入冬第三个晴日,风口收敛。清渊正满十一岁未久,早起把炉火添到不烫手的暖,才出门。
观海庭海面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抹平了褶,只有靠岸时缆绳的一cH0U一松,留下细碎的浪花。观海庭的号旗重新挂成整面,红白在冷光里抖动,港务司敲了三下铜板,长音传过水面:「信船靠--留件!」
清渊从学堂门口回身,多看了一眼。早课刚散,木板上粉笔写过的十字——「皮、r0U、骨、心、肝、脾、肺、肾、血、髓」——还留着余粉。先生拍了拍手上的白灰,叮嘱:「炼髓三段--先养、後导、能守。午前药汤轮值,用完就放学,各自莫耽。」他应了一声,背着书卷往药汤房走。风到这里像被药气挡了一挡,门楣上吊着的竹牌写着当日配方:温覆腰脊,行血不躁。
药汤房里热雾轻轻,一排木槽被热水线分出深浅,药篮浸在其中,草根与兽骨的气味搀着海盐味。清渊照例先把簿册摊平,按姓氏排次序,再把老师配好的药签一张张cHa好。他写字不快,但笔路直,药签的「松皮二钱」「海马一钱半」「杜仲三钱」排成了整齐的一列,像把呼x1一格一格安在纸上。轮到他自己时,值事递来一小盏生姜水,说:「先暖手。」他两手包着盏沿,等指节回了红,才把衣袖卷到肘,照规矩泡浸、擦药。药膏贴到腰脊,一线温热沿着背骨往下沉,他慢慢呼气,细细地把气牵到命门,又落回脐下——先生说这叫「导」,可导不可b。
午前的钟一响,学堂的门就开得大大,像冬日特许的一次喘息。孩子们呼朋唤友往外跑,说要去看信船。清渊把药汤房的簿册整好,还了毛笔,才跟着往堤上去。河埠边,三个港务的值事把油布包的小箧抬下船,印泥盖了两章,送进观海庭内院。他只远远望着,不敢凑近,被身边一个大人笑着挡开:「留件归留件,别挤。」那笑声把冬yAn抖得亮了一下,又很快收回去。
傍晚风起得快。屋里小灶先点上,母亲把门关严,从怀里m0出那只油布小箧搁到桌上。清渊洗了手,站在一旁看她把封绳挑开。灯火不大,纸影贴在案沿上,像一只伏下的燕子。
母亲先cH0U出家信。纸上字笔有力,带着长路的墨气──是父亲的字。
【北澜大河突涨,交界州港连日修护岸、换渡桩,人手紧。我在那里照顾人手与木料、石笼,连夜赶活。今年不回,明年入冬方能cH0U身。
此去一年,你等须安稳,不必近险口。若海况转急,切莫逞能。】
母亲读着,声音很轻。清渊不cHa嘴,只听纸转折的窸窣。信後列了三件事,父亲把字写得一样简洁。
【一、给你娘的药材:鱼胶、桃仁、少量老山参与药引。连煎三日,先暖後补旁注二字:勿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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