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把杯子放下,霖忽然把膝盖往上收,侧身靠进林喻怀里,动作自然得像很多个夜晚都这麽做过,然而林喻还是微微僵了一下,随即在x口慢慢呼一口气,把下巴轻轻落在霖的发上。「如果明天你真的很不舒服,我们就退回来,」他说,「我们可以退很多次,直到找到不会丢掉彼此的那一条线。」霖在他怀里点了点头,声音像从棉里冒出来:「我们有暗号。」他抬起手指在林喻的掌心敲了三下,又三下,节奏稳而轻,像把心跳递过去。林喻反敲,手掌在黑里传递一种更靠近骨头的确定,他知道这个动作将来会救他们很多次,甚至在没有声音的地方。
他们在那样的姿势里安静了很久,久到窗外的风调了方向,久到有狗在远远的街口唤了两声,久到林喻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沉。他刚要阖眼,霖忽然说:「我其实不是只怕墙。」他停住,像把一个不太愿意示人的部位慢慢翻到光下,「我怕你难过。」林喻没有立刻回话,他把手掌更稳更暖地覆上去,「我会难过,但我会说。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把所有东西塞进去,装成看不见。你教我怎麽要东西,怎麽说我需要,我不想失去这个能力。」霖没有笑,他在黑里「嗯」了一声,那声音把某个卡住的地方松开了。
窗外隐约起了雾,沿着玻璃向下结成一层薄薄的水汽。霖抬头看了一眼,像记录天气的猫,林喻也抬头,他忽然想到:若明早起来,玻璃上的水痕会像指纹,像某个夜里的证明,证明两个人曾在这里学会把恐惧说成一句能拿在手里的话。「睡吧,」林喻说,「我守一下。」霖低低地笑:「轮班?」林喻也笑:「嗯,轮班。」霖没有再逞强,他把身T更深地靠进去,呼x1变得均匀,像把自己一寸一寸交给这张旧床和怀里的人。
林喻没有立刻睡,他望着窗外那一方逐渐稀薄的夜,心里像有人在铺路,每铺一块,他就把某个担忧放上去,让它被路面慢慢吃进去。他想像明天的行程:走廊、院门、河堤、桥口——每一段都会有风,每一段他都要说话,他会把「霖」这个字练得更轻更准确,让它像在耳骨里敲的铃。他也想像最坏的:如果那道光忽然张开,他会怎麽抓住霖;如果光把人推回来,他要怎麽接住不让他摔倒。想着想着,他忽然觉得不再只是等待未知,而是在排演一场要一起演好的戏,台词少,站位近,表情诚实。
快到黎明前的那一段,夜最静也最重,连走廊的钟都像暂时忘了报时。林喻终於合上眼,睡前最後一个念头是把那三下暗号在心里敲了一遍又一遍;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睡着,只知道醒来时,枕边留着一小块温热,像有人没走远。他睁眼,天还没亮透,霖在窗边的椅子上坐着,双臂环x,头微微靠在窗框,像只把身T借给清晨的猫。林喻没喊他,他只是看了很久,然後在心里叫了一声名字——那声音轻,却准确地撞在霖的肩上。霖便回头,眼里那一道金sE在半明不暗的光里醒过来,他不说「早安」,也不问「睡得好吗」,他只是抬了抬手,隔空在林喻的掌心b了三下。林喻坐起,笑着也回了三下。
夜里的静默到这里才真正结束,像一页翻过去的纸,留下卷起来的一点余温。他们没有讨论更多,没有把恐惧再端上桌,他们只是同时站起身,像约好了般各自把杯子收好、折叠毛毯、关上夜灯。林喻走到门口时回望了一下,觉得这间房在这一夜里老了一岁,也年轻了一岁;他不再觉得它只是孤儿院某个被忽略的角落,它有了名字,有了两个人把呼唤藏进墙壁的方式。他开门时风把门缝吹得轻鸣,他忽然对那声音说:「我们准备好了。」霖在他身边点头,没有回头看房间,他们就那样走进将亮未亮的走廊,像走进一条会把怕与Ai一并收下的光。
白昼像一张过度曝晒的底片,光太狠,影子太淡,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在退sE。林喻站在物流公司狭长的仓库口,手里的扫描枪亮着冷绿的点,他把条码一个个拉过去,嘟声密集得像拥挤的喘息。昨夜的静默像一方Sh毛巾还搭在肩上,没晾乾的重量随着每次弯腰轻轻加码;他告诉自己别去想桥、别想那道光,却在搬第十箱货时突然想起霖说「恐惧有脚」,一失神,箱角在掌心滑了一下,纸板擦过虎口留下一道浅红,痛意来得非常具T,像白日里所有cH0U象的担忧都决定用一种最笨拙的方式提醒他:你还在你身T里。
「菜鸟,眼睛是用来放假的吗?扫描错了三笔,回去重来。」领班的嗓子带着砂纸的质感,话一出口就把仓库里的风切掉了。几个同事偷笑,有一个故意大声咳嗽,像要把笑意化名为咳声,以免太过露骨。林喻「好」了一声,声音小得像从喉咙某个的角落爬出来,他把单子重新摊平,按流程往回走,步子轻得近乎透明。他知道自己不是做不好,是心不在;他也知道这不是第一次,从孤儿院到公司,世界总有一种熟练的力道,能在他最想安静的时候把他推到众目之下,叫他记得自己的位置。
中午的员工餐像一场对胃口的审问,塑胶盒里的饭菜没什麽味道,他却一口一口吃得很慢,像在让牙齿认出「活着」的形状。对面坐着的新进小哥,年纪也不大,见他手上那道擦伤,随口问了句「你还好吗」,语气乾净,没有多余的关心。林喻点了点头,笑容是礼貌的,心里却忽然升起一GU不合时宜的愧疚——他想起霖在窗边说「我没有靠过去」时那一小片克制,想起昨夜敲了又敲的暗号,觉得自己在这里被一个「错扫三笔」就打散的情绪有点可笑。他低头,把最後一块Jr0U推到饭上,又把它推回汤汁里,像在原地给一颗心找个能安稳的坑。
下午的单子忽然加重,外头传来一场急雨,货车延迟进仓,领班在场中来回走,鞋底踏出Sh印子一串串。有人把失误丢给他,有人把责任扔过来,原因总是「你年资最浅」,像一张贴在他身上的标签,撕不乾净。他把每一次「麻烦你」都收下,把每一次「拜托了」都当真,做到手指麻,做到脊背冒汗,做到某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台没有名字的输送带——直到口袋里的手机轻震了一下,那是霖在讯息里丢来的一行字:「雨停了,我在门口等你。」那一瞬,仓库灰白的光像被人悄悄调了sE温,冷意退了一度,嘟嘟声也像被塞了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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